听雪晚窗

【狡槙】【乐园合志稿】星夜

1

狡啮慎也最喜欢这个小村子的地方，一是宁静的氛围，二是这里的星空。

夜晚，狡啮远离村里的人，一个人慢慢散步。他沿着那个小小的湖泊走着。微风荡起的水波推开倒映的星空，湖面的涟漪颤颤地发着璀璨的光。他坐了下来，衔一根草，用手枕着头躺在柔软的草地上，任风吹拂过他的头发。今夜的星空很美，可以清楚看到整片天空密布着群星。

呼。这样闲适的日子，还真是有些令人向往。

远处有一个男人，一手拿着书立在风中。风鼓起他的白色外衣，拂过他长长的白发。就算在夜色中，一身白的他也十分惹眼。

“狡啮慎也，”槙岛开口，“真是悠闲啊。”

狡啮叹气。偏偏在这样心情愉悦的时刻，看见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人。他一脸烦闷，皱起了眉头。但是槙岛似乎没有看出狡啮的厌烦。他把狡啮的沉默，当成纵容他说下去的信号。

“亏你在这种时候还有闲心看星星。该说你过于自负，还是说，你只是靠这样的外表掩盖内心的不安呢？”

“我说啊，”狡啮终于不耐烦地开口了，“我现在做什么，都与你无关了吧。”

“哈哈，是啊，我和你之间的事情早已了结了。不过想要见到我的应该是你吧。不是你，我也不会出现在此处了。”

狡啮听了这话，表情突然缓和了下来。

“谁知道。”他吐出这句话，不过没有反驳槙岛。

槙岛轻轻笑出了声：“随你怎么说吧。”

他说完就转身走了，留下狡啮一个人。狡啮的身影融入在黑夜里，细不可察的叹息散在夜风中。他望着一圈一圈的涟漪，不知不觉地发起了呆。

“狡啮叔叔——”正在发呆的时候，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响了起来。在空旷的草地，寂静的晚上，格外响亮。小男孩啪嗒啪嗒地跑过来。狡啮吐掉那根草，支起身子。

“狡啮叔叔，我就知道你在这里。”小男孩一屁股坐下来，满头大汗。

“找我有事吗？”狡啮看了一眼小男孩。

“不，没什么事，”男孩用力摇头，“只是经常见不到狡啮叔叔。昨天我发现，你很晚了还往这里跑。今天来看，果然在这里。”

狡啮低头，轻轻叹口气。

“这样啊。”

“叔叔，你也很喜欢这里的星星吧！”小男孩抬起头望着天空，“虽然每天都能看到，但是每次看，都觉得好漂亮。我已经认识很多星座了，你看这里，还有这里……”男孩兴奋地指着，一一辨认出那些星座。狡啮笑了。

“懂的很多嘛，小子。”

“嘿嘿，其实也没有很多，我还要读更多书。还有，想要狡啮叔叔一直待在这里，教我格斗的技巧！”

狡啮拍拍小男孩的头。

“我可没办法一直待在这里。”

男孩歪歪脑袋，但也没有说话。他看着狡啮寂寥的眼神，不解地低下头，望着草地发呆。

“好了，不早了，”狡啮站起来，向男孩伸出手，“一起回去吧，迪尔。”

“恩。”男孩抓住狡啮的手，站起身，拍拍身上沾到的泥土，跟着狡啮走回屋子。

 

2

“迪尔，你昨天晚上偷偷跑出去玩了对吧。”迪尔的母亲安娜一边把菜端上桌子，一边数落他。迪尔则不满地回应：“我可是跟着狡啮叔叔的，没有乱跑。”

“这……总之不要随便跑到外面去，”安娜脱下围裙坐到椅子上，“上一次要不是狡啮先生，你早被那群野孩子打得鼻青脸肿了。”

“不，我只是顺手帮个忙而已。在这里打扰这么久，真是不好意思。”狡啮说。

“哪里的话，而且迪尔很喜欢你呢。”安娜微笑着。一旁迪尔的父亲特里也笑着说：“自从狡啮先生来了，迪尔就不瞎胡闹了，还真是多亏了你。”

狡啮刚刚想开口说话，门突然被打开。未见其人，就先听见一个充满活力的男声冲进屋子：“好饿啊！”紧接着探进来一个脑袋，“恩，真香！今天有什么好吃的？”

“约翰叔叔！”迪尔高兴地叫出声。约翰走到迪尔身边摸摸他的脑袋，先把一个大盒子递给他：“看，这是什么！”

“哇！”迪尔一脸惊喜，“这可是最新版的模型啊！拿去给其他人看看，一定帅翻了！”

“迪尔！”安娜拍了一下他的头，“不许再跟那群孩子玩了，”她又转向约翰，“你也别再花钱给他买玩具了。”

迪尔鼓起小脸，约翰则哈哈大笑。

“没事没事，前段日子我又接了一笔大生意，这点钱不算什么。再说了，我总是来这里蹭吃，也不好意思。你看，我也给你们带东西了。”

狡啮微微抬眼看了一眼约翰。他一身光鲜的装扮，和这个专注耕作的小小村庄的确不搭调。这里很少有非常富裕的人家，除非家中有人在外经商。

安娜一边把约翰那一份碗筷摆上来，一边说：“你哥前阵子还跟我说，你已经好久没回来了。”约翰挠挠脑袋，爽朗地笑着：“哈哈，最近这不是挺忙的嘛。你看，我一有空就回来了。”

他们聊天的时候，狡啮已经将自己那一份晚餐吃完了。他将碗筷放到水池中清洗干净，向特里和安娜打了声招呼，便径直出了门。

“狡啮叔叔，等等我！”迪尔匆匆吃完碗里最后的食物，把碗筷往池子里一放，跟着狡啮跑了出去。

“对了，那个人是谁啊？”约翰一边嚼着食物，一边口齿不清地问。

“他姓狡啮。上次就是他帮了迪尔，没让他被那群坏人欺负，”安娜介绍说，“他向我们打听附近的旅馆，我们就想不如直接让他留宿在这儿。现在他暂时在这里住几天。”

“原来如此，我说怎么突然来了个不认识的东方人，”约翰挑挑眉，“看样子，迪尔挺喜欢他啊。”

“是啊，一直缠着呢。”安娜笑着说。

 

屋外。

“狡啮叔叔，上次你打退卡洛的那招，能不能再教教我？”

“看清楚了，这里的动作要这样才标准。对……”狡啮帮迪尔纠正着动作。迪尔认真地一遍遍练习着，很快汗水就一颗颗滴了下来，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。视野中夕阳余光渐渐变暗，远远看去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坚持练着。

“好了，你也休息一下吧。”狡啮递给迪尔一瓶水。迪尔接过，便迫不及待地打开瓶盖喝了起来。

“嘿嘿，这样每天练习，一定可以变得更棒吧！”迪尔高兴地挥舞着拳头。他眼中闪耀着憧憬：“我以后想当警察！要是能够这样变厉害就好了，能够一拳把坏人打跑。”

迪尔转头看狡啮，脸上满是快乐：“狡啮叔叔，你说我这样，能够当一个很厉害的警察吗？”

狡啮微微笑了笑。他仰起头，但眼神并没有聚焦在何处。树叶飒飒作响的声音仿佛突然被放大，但背景却又静得可怕。

“不一定啊。”

说出这句话时，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，就好像是自言自语。

“嗯，我知道，”迪尔说，“警察每天都会遇到很多突然发生的事件吧，很危险的。有一次听说市内发生了案件，好多人都受伤了，据说抓住了好多犯人。嗯……听起来有点可怕。不过我不会怕的！”

狡啮蹲下来摸摸他的头。

“不止要有体魄和勇气，你还要学会直面一切，面对所有被摆在你面前的事态。它们可能会对你的生活产生巨大的影响，即使如此也必须去解决处理。”

狡啮深吸一口气，接着说下去：“很多时候，‘直面一切’这件事是不得已而为之。其实有的时候可以选择逃避，选择视而不见。但是那样的话，事情仍旧被摆在那里，那些情绪也依旧被放在心里。要处理掉这些，更好地走下去，必须去面对。”

记忆中那个白色的身影浮现在眼前，狡啮的心情忽然又沉重起来。

迪尔的表情变得迷茫。他低下头，小眼珠转动着，好像在一遍遍努力思考着狡啮的话。

“虽然有点难懂，不过我记住了。可是，会有怎样的意外发生呢？”

“我没办法回答你，只有生活知道。”

迪尔点点头，眉头舒展开来。

“大人的世界，好像真的很复杂啊……不过没关系，我一定会努力去面对一切事情的！”

狡啮站起身，拍拍迪尔的肩膀。

“现在跟你说这些，未免太早了。眼下还是先把今天教你的动作来练一遍吧。”

 

两人正在练习时，门开了，约翰走了出来。

“你还挺厉害嘛，看样子是练过？”约翰自来熟地和狡啮交谈起来。

“嗯。”狡啮没有多说什么。他点上一根烟抽了起来。烟头亮着明明灭灭的火光，烟雾袅袅上升。

约翰走过来摸了摸迪尔的头，对狡啮说：“我这个侄子，平时就是爱淘气。出去玩的时候，总是跑远了，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。我刚刚听说了你帮助迪尔的事，真是谢谢了。”

“这没什么。”

约翰笑笑，转身进屋。狡啮把烟掐灭，也准备回房间去了。

“狡啮叔叔！”迪尔的叫声把他拉了回去。他转过头看，迪尔正高兴地指着天上。狡啮也抬起头看。今天的天空上，浮着薄薄的云，但是依旧能看清那几颗硕大闪亮的星子。

 

3

“近日在市区废弃仓库内破获的枪支走私团伙案件，又有了新的进展……”电视里播放着关于最近一起案件的新闻。特里一家人和狡啮一边吃着早餐，一边看着晨间新闻。

“外面还真是不安全呢。”安娜看着电视，有些忧心地说。

“嗯……注意安全的确很重要。不过咱们这个小村子还是挺安全的，没发生过什么大事情。”特里倒是很宽心。

“我才不怕，我现在已经变得很勇敢了。今天还要到城里去呢！是狡啮叔叔带我去。”迪尔兴奋地举着双手。

“就算有狡啮先生，你也要当心，不可以乱跑。”安娜语气严厉地告诫迪尔。说完，她又面对狡啮，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：“狡啮先生，真是不好意思，要麻烦你看好迪尔。现在外面实在是不太安全。”

“放心吧。”狡啮站起身，一手捞过外套，拍拍迪尔的脑袋，“走了。”

“好！”迪尔叼着面包，跳下椅子，小跑几步跟上狡啮。

看着两人的背影，安娜的脸上还是隐隐有些担心，特里则一边望着，一边微笑。

 

早晨，就算是城市的街道，也略显冷清。即便如此，迪尔一上街，就兴奋地蹦蹦跳跳。已经开张的零星店铺和路边的小摊上，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，花花绿绿，夺人眼球。迪尔张着眼睛，小脑袋不停转来转去，想将街上所有风景一次看尽。

今天的迪尔由狡啮带着不假，但实际上，却是迪尔私心想要带着狡啮上街来游玩，顺便让自己透透气。他一边走着，一边给狡啮介绍街上好玩的项目。他总是盯着狡啮的侧脸，试图让狡啮严肃紧绷，似乎永远不会变化的表情稍微缓和一些，但他再怎么看，也看不出一丝轻松。他不懂，也不敢多问，只在心里私自把这种现象，想成狡啮本身的性格如此。

晨雾渐渐散去，阳光越来越明朗，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。周围原本安安静静的，现在慢慢有了嘈杂的人声。迪尔总是想跑到前面去看看，但是发现前面挤着许多人之后，又放弃了，重新回到狡啮身边。对于新鲜事物的好奇还是没有抵过有人陪同的安全感。即使迪尔总是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，还是会害怕走丢的。而且，虽然狡啮的表情总是冷冷的，但是迪尔觉得还是待在他身边比较好。要是让他发怒，那应该才是更可怕的事情。

“狡啮叔叔，你想不想吃点东西？”迪尔仰头问。

“是你自己饿了吧，”狡啮四处看了看，“那边有几家店，你想吃什么？”

迪尔的心思被看穿了。不过他不好意思的表情只出现了一瞬。下一秒，他就伸长了脖子往前面看去。

“嗯……我想吃……”

迪尔的手指刚刚伸出去，就听到远处传来女性的尖叫。他睁大眼睛，感觉头皮一阵发麻，呼吸急促。当他突然回过神来的时候，他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转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。但是他的腿停住了。他小心地望向狡啮，发现狡啮的表情带有一丝紧张。

“狡啮叔叔……”迪尔声音有些抖。他突然发现耳边的声音仿佛变近了。

“抢……抢劫了！谁……帮帮我！”女性带着哭腔的颤抖的声音传来。能够听出她鼓起多大的勇气，拔腿追上抢劫的人，并且向周围的人求援。人群骚动起来，有人开始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移动，想要去帮助她。在人群中间，迪尔发现一个白色身影。在这身影前，还有一个蓝色的影子在更快地移动着。迪尔眼疾手快，拨开人群奔了出去，结果却在半空停下。他被人拉住了。

迪尔惊慌地抬头，发现狡啮在他身侧跑了出去。

“太危险了，你不要乱跑。”狡啮拎着他跑向了蓝衣男子，将迪尔稳稳地放下，一掌打在男子背后。男子重心不稳，整个人飞了出去，手中的包落向更远的地方。狡啮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，将他的手反剪在背后，膝盖狠狠顶住他。接着，他警觉地环顾四周。

“没有同党……”确认之后，狡啮略微放下了心。

突然，男子开始挣扎。狡啮压制住他，不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。

“谢谢……谢谢……”那位穿白衣的女性手足无措。她踉踉跄跄地走上前来。虽然腿脚还是发软，但是表情已经慢慢缓和。她的眼角滑下一滴眼泪来。之前的慌张、紧迫、恐惧，还有现在的放松，一并包含在这里面了。

警笛尖锐的声音，响得突兀又在意料之中。

 

做完笔录，时间已经有些晚了。迪尔也没有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情，随便买了些吃的解决肚饿的问题，慢慢和狡啮走了回去。

“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？”安娜望着脸色明显很不好的两个人，一脸疑惑，“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
迪尔低着头走回了房间，狡啮则对安娜做着说明：“今天在街上遇到了抢劫犯，我们……”

这时，约翰慌忙从房间里走出来。他惊慌地看着狡啮。

“刚才迪尔说，你们今天去了公安局，我问他发生了什么，他也不肯对我说。怎么……发生什么事了吗？”

“没什么，只是遇到了抢劫犯，到公安局去做了笔录。”狡啮简短地回答了约翰的问题。他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约翰，然后缓缓补上一句：“不用担心。”

“呼……迪尔他没事就好。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，有些受惊了吧，”约翰长出一口气，僵硬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，“这小子明明那么想当警察，不知道遇到这种事情之后怎么想……不过，让他经历一次也好。”

“他还有很多经受锻炼的机会。”狡啮说了这么一句话，向安娜打了个招呼，从约翰身边擦肩而过。

“今天他的心情也不怎么好啊。”面对狡啮比往常更加冷淡的反应，约翰只是耸耸肩。

 

4

狡啮双手枕在头顶望着天花板。他的心情无法平静，于是慢慢走出了屋子。

我的心情无法平静下来的原因，恐怕不止是因为总是遇到这种麻烦事吧。

狡啮点上一支烟，这么想着。他的脑中慢慢浮现出另一个场面。

 

深夜的废弃仓库，隐蔽的一角，有一个黑色的身影。

狡啮一个人在夜色中，注视着仓库里发生的一切。

不，他的身边还有人。

“究竟是曾经的猎犬身份驱使你做出这种事，还是你必须用某些所谓正义的理由来维护自己存在的意义？真是的，明明脱离这个身份那么久，却依然无法放下这些东西吗？”槙岛用的虽然是有些嘲讽的语气，却只是淡淡地将那些话说出口，仿佛在平静地叙述着什么。

“想得太复杂了吧。”狡啮握紧左轮，呼吸保持平静。

“原来如此，那就只是因为在家门口发生这种事情，看不下去而出手的吧。狡啮，你现在还真是好懂。”

“哈哈，”狡啮干笑两声，“你还挺幽默的。但是啊，我眼下可没心思和你争论‘临时找到的住所能不能被称为家’这种问题。”

“呵，还有心思开玩笑，真是游刃有余啊。不过，总之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，随便你怎么进行吧。”槙岛歪着头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，悠闲地站在一旁。

“怎么，你希望我死掉吗？”狡啮挑挑眉。

“不一定。没有你的存在，我也就不复存在了。”

听了这话，狡啮抿抿嘴唇。正在思考如何回应的时候，他突然屏息，更加专注于眼前。

机会到了，就是现在！

“要上了。”

槙岛看着这一切。他轻轻扬起头，眯起金色的眼睛，露出微笑。

“狡啮，你就在那里继续任性下去吧。”

他转身离开，消失了。

 

与此同时，仓库内部的激战才刚刚开始。

“喂，来的是什么人？”

“明明确认过这里没有其他人的吧？”

“难道是内鬼？可恶……”

“别废话了。喂，当心你身后！”

仓库内的那伙人不愧是进行了多次枪支走私交易的团伙，在经历了最初一分钟的慌乱之后，马上进入了与狡啮交战的状态。但是毕竟经历过了那一瞬间的迟疑，狡啮虽孤身一人，却略微占了上风。他仿若暗夜的幽灵，灵活地闪躲于隐蔽处，出其不意地进行攻击。

“呵呵，破绽太多了吧！”狡啮的子弹带着呼啸的风射出。被当做目标的那个人触电般立刻闪躲，却依旧被擦破了皮肤，不停流出鲜血。

“计划有变，赶紧撤退！”领头的人见势不妙，立刻发出指令，有两个人率先跳出仓库的窗户。剩下的人刚要行动，就听见警车的呼啸。在这寂静的夜晚，这偏僻的被废弃的角落突兀地响起，划破夜空。

狡啮没有发现，某处有一道直直盯向他的，凌厉的目光。

 

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湖畔。今夜的空中布满了乌云，看不到一颗星星。今晚恐怕会很不平静呢。狡啮深深叹了口气。

就在这么想的时候，有人叫了他的名字。

“啊，好巧，是狡啮慎也先生。”用冰冷的语气包裹的礼貌话语，在狡啮听来格外烦心。

“不巧，你早就计划好了会跟来，对吧。”狡啮单刀直入，捅破了来者的真正目的。

“呵，既然你都知道，那就不用多啰嗦了。”那人微笑着靠近，手中握着一把刀，照准狡啮的要害凶猛地进攻。狡啮先他一步反应过来，狠狠劈向他的手，用力将他的手钳制住。那人挥舞小刀砍来，被狡啮的刀挡下。金属撞击，发出可怖的锵锵声。

“和那个人比……你还差得远呢。”

“什么？”在那人愣神的空档，狡啮重重地击中那人的手腕，小刀被击落在地上。那人在狡啮的控制之下动弹不得。

“要怎么处置我，现在都随便你吧，”那人露出无奈的笑，“狡啮先生，你果然身手不凡。看你的架势，我一直很疑惑，你到底是做什么的？”

“怎么处置你不是我的事，我只负责把你控制住而已。”狡啮冷冷地回答，对那人的问话视若无睹。

“看样子，你的过去恐怕是有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吧。算了，反正你不愿说也没关系。”

“要是迪尔知道了这件事，应该会很伤心吧。”狡啮冒出一句话。

“啊，是呢……”那人在听了这话之后，突然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，深深低下头，“该怎么说呢……或许让他知道真相太残忍了。要是能蒙混过去，我也想把真相掩盖掉。究竟让他知道，还是把这件事掩盖过去，哪一种更好，我也不知道了。”

“这个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了。”

远处停着一辆警车，从上面走下来两名警察，将那人押上带走。其中一名警察在临走时，转过头来对狡啮说：

“狡啮先生，多谢您的帮助。”

说完，他敬了一礼，离开了。

狡啮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离开，刚想舒一口气，转身发现好像撞到了什么人。

“迪尔？”狡啮有些惊讶，“你刚刚一直在看着吗？”

迪尔睁大了眼睛，带着惊恐和不解。

“约翰叔叔……他怎么了？”迪尔的身子都僵硬了，还是努力用颤抖的声音问狡啮。

真是困难的抉择啊。不过，粉饰来的太平，终究不是真正的太平。

“你要听真话吗？”狡啮问。

“……嗯。”迪尔想了老半天，才用力点了点头，说出肯定的答案，“狡啮叔叔你说过，要去解决处理面前的所有事情。”

狡啮看着迪尔的眼睛。那眼神虽然不安，但依旧渴望着真相。于是狡啮缓缓开口。

“你的叔叔是某个枪支走私团伙的成员。你还记得前几天的新闻吗？当时案件有了重大进展，就是因为抓到了逃跑的两个人的其中一个。然而还有一个人逃窜在外，就是你的叔叔约翰。”

“那……约翰叔叔做的生意，就是这个吗？”

“没错。”

迪尔的表情渐渐平静了下来，但他依旧无法相信这个事实。

“约翰叔叔……他是一个好人呀……”

“那就尽管来憎恨我吧，在你接受这个事实之前。毕竟把你的叔叔捉拿归案，也有我的一份力。”狡啮淡淡地说着。迪尔摇摇头：“可是……最后是警察叔叔来把他抓走的。我觉得，这肯定是约翰叔叔的错。他犯罪了。”

空气很沉重。沉默像渐渐凝结的胶体，黏黏糊糊地挤占了周围的空间，束缚得人无法自由呼吸。

许久，迪尔的声音又响起。

“突然知道了自己很相信的人是坏人。狡啮叔叔，这就是要去努力直面的事情吗？”

狡啮点点头，却没有看着他，而是远远地望着头顶的天空。即使今夜一颗星星也没有，他依旧凝视着那里。他的眼中饱含着复杂不可言说的感情，不禁让人猜测他是不是在回忆一些久远的事情，以及那些在他生命中留下过深刻印痕的人。

迪尔也远远地望着狡啮的侧脸。他终于能够稍微明白狡啮表露出的沉默了。在狡啮的表情和眼神之下，隐藏的是他的曾经，是他那些沉重的经历。

 

5

狡啮回望这个小村庄，今天他要离开这里了。

约翰的事情，一定在迪尔心里留下了伤害。狡啮细细地嘱托了特里。特里听了事情的经过，陷入了思考。

“多谢你，狡啮先生，我会多多注意这方面，尽量消除这件事对他的伤害。还有……也偶尔放下过去吧。总是背负太多，铁人也会崩溃的。”

狡啮看向特里，发现他的眼中闪动着熟悉的光芒。

 

迪尔是最后来送行的。狡啮一开始以为他不会来了。回想小家伙的表情和话语，狡啮微微笑了。

“我一定会努力，成为一个好警察的！”迪尔坚定地握紧小小的拳头。

狡啮摸摸他的头。

“成长起来吧。”

 

赶路许久，途经一个小湖边，狡啮坐了下来。微风带来湖水和草地的清香。在他身旁，另一个人也坐了下来。

“今夜的星空真美。”槙岛说。

“光会剽窃别人的句子可不是什么好事。”狡啮没好气。

“只是拿来用一下。”槙岛用欢快的语气说道。

虽说槙岛在眼前晃，让狡啮心情并不是很好，但他还是抬起了头去欣赏星空。夜色真的很好。天空无比澄澈，经历了橙、紫、深蓝，最后褪去一切华丽回归纯粹的黑色。星星一颗一颗显露出来，漫天闪烁。

“槙岛，你也会喜欢这样平静的夜晚吗。”狡啮喃喃自语。

他望向身旁，那个白色的身影早已消逝在夜风中。而天上的群星依旧闪耀着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END